《人间滋味那片山与海》简介:故乡的气息与温存，在不停流淌着的时光里，亘古不变地呆在那，成为了再也无法忘怀的风景线。一位从山村里走出来的平凡女孩，和一位住在沿海城市的矫情男孩，他们在情场与考场上失利，却换来了一场相遇。什么是人间滋味？我想，它大到足以拥抱故乡的山海，也小到可以捧起青春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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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滋味那片山与海 第1章 试读
十八岁的林玥欣半躺在亭子里，头和肩膀靠在一根大柱子上，嘴里嚼着大大卷，MP3揣在口袋，里面播放着她最爱的JAY。
面前是一片梯田，上面种着绿油油的茶叶。傍晚，夕阳的余晖映在茶叶上，似乎更香了。微凉的风带去最后的一丝暑气，炊烟袅袅，指引着在外忙活的人回家吃饭。林玥欣右耳朵的耳机掉了下来，她没有重新再塞回去，而是将另一只耳朵里的耳机取下来。风声、蝉声、时不时经过的人们的八卦声，她享受这样的短暂时光。
这是林玥欣假期里每日的必修课。下午四点左右会带着MP3，来到梯田前的亭子里，一躺就是两三个小时。多亏如此，林玥欣晒得一身黝黑的健康皮肤。
董敏踩着女士车，车篮子里装的是今天的晚饭，她在亭子前刹住，却没有下车：“玥欣，你可真是够闲的。作业做完了没啊，文综会了吗？数学可以上110不？”
林玥欣捂住耳朵：“哎呀敏敏你烦不烦啊，又不是小孩子，该学会偷点懒啦！”
“啧啧，你在这躺一个月都没有男生来注意你的。”
一听这话林玥欣就来气，她将口袋里空着的大大卷盒砸向董敏，没砸中。
“要什么男生，我自己一个人过得也挺好。”
董敏叹了口气，拾起地上的空盒子丢进了垃圾桶：“我要回去了，作业还没做完呢。要不要坐我后座上，捎你一程。”
“不要！”林玥欣腮帮子一鼓，扭过头。
不要拉倒。董敏将车脚架蹬上去，扭过头，踩起踏板。自行车没有像想象中一样往前驱动，人差点扑了出去。她气急败坏地回头，林玥欣拽着车后座，然后斜坐在上面。
“哦？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林玥欣别过头，腮帮子还是鼓鼓的，像只可爱的仓鼠。
“带你飞一波。”董敏站起身，自行车很快就向前冲去，干涩的链条发出呻吟，很怕突然给断掉。颠簸的山间小路，时不时冒出一个土坑子，董敏灵巧地避开，小石头也被车轮弹进了草丛里，林玥欣一面尖叫着一面寻找着路。
却只能看见董敏挺翘的小屁股。
“你给我慢点！”
“上了本姑娘的车就别想停下啦。”
随着一阵犬吠声还有刺耳的自行车刹车声，不一会儿，林玥欣出现在了家门口。
这是一栋比较旧的双层楼，厨房、餐厅和客厅共为一体，后院里仅剩下两只肥鸭子在黑暗中焦虑地踏步，前院木槿花随着风摇曳着。林玥欣的房间在二楼，乡野处时常会有硕大的虫子和顺着管道爬上来的老鼠想要窥探女孩的闺房，她已习以为常，门口窗前撒层药，第二天起床收尸。
对于踩着饭点归来，林晴早已习以为常，她拍打了一下林玥欣伸进装有炸肉的盆子的手：“给我洗完手再来吃饭。”
“知道啦，妈。”
爷爷李昆坐在自己专属椅子上笑着，露出半嘴的牙，脖子上围着餐巾，上面残留着自己的哈喇子。
阿尔兹海默症，有好长一阵子了。
林玥欣一边帮爷爷按摩一边温柔地说道：“爷爷，今天您也精神不错。”
李昆继续笑着，哈喇子流在餐巾上。
李程端着茶杯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将里面残留的渣滓倒进厨房的垃圾桶里。林晴抱怨道：“老公，都跟你说了饭前不要喝太多茶，对胃不好。”
他笑而不语，坐在饭桌前，头转向林玥欣：“玥欣啊，今天有没有好好学习？”
林玥欣还没开口，母亲就边盛着稀饭边没好气说道：“这孩子啊下午又跑出去了，整天跟个男孩子一样野。再不到一年就高考了，心思就是没有放在学习上。”
她抗议：“哪有，我早晨六点的时候就起床读书了！楼下的鸭子都还没醒呢！”
李程摆摆手：“好了好了，我相信我的女儿，还是很优秀的。”
“那是。”
分了文理科后，林玥欣的学习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最拿手的便是语文。她热爱汉语，认为汉语是世上最美的语言，一撇一捺组成汉字，三三两两的字组成短语，三三两两的短语连着主谓宾拼成一段句子，成千上百的句子汇聚到一起就是一篇文章。一篇好的文章能控制人们的喜怒哀乐，就像魔法一样。
一声轻咳，全部人都安静了。李程看了看所有人，缓缓道：“再过几天，我们就要搬家了。”
林晴擦了擦手：“真的吗？那太好了，搬到了明前镇，以后去上班啊集市买菜什么的都会方便很多。”
李程笑眯眯地看着林晴，又把头转向了林玥欣。
林玥欣的头低着，刘海挡住了她的表情。
“你觉得呢？”
“啊？”她慌乱地抬起头，“很好啊，很好……”
“这样以后你上课的时候就不用住宿了，每天都可以回家——好了坐下吧，再捏你爷爷的骨头都要捏软了。”
林玥欣默默地坐了下来，不一会儿母亲将饭与菜呈上来。
“妈！我怎么这么多饭！快和爸爸一样多了！”
“你啊就应该多吃点，长得黑黑瘦瘦的以后都没有男孩子要你。”
饭毕，林玥欣帮母亲洗完碗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关上了门，躺在自己的床上，又觉得心烦意乱，再起床去洗了个澡，烘干了头发，穿着睡衣再次躺回去。
啊，真舒服，就这么躺一晚上，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不，第二天也不要到来，第三天也是……就一直这样就好。
林玥欣不想要搬家，她喜欢这个被福建温陵所遗忘的小村庄，喜欢住在自己好朋友的附近，喜欢下午半躺在亭子里，看着梯田上绿油油的茶叶渐渐被夕阳染成金黄，十八年的所有回忆都在这个与繁华隔绝却又充满烟火气的地方。
童年时候，林玥欣爱喝茶，一喝完茶就精神得跟猴儿似的，骑着家里的大黄狗满屋子跑，吓得后院里的鸭子拉了一地稀屎，吓得前院浇花的爷爷闪了腰。坐骑带着公主离开了城堡，在狭窄的小路上驰骋，村长家的狼狗看见这架势也得避让三分。那时的她觉得自己天下无敌。
后来大黄狗不见了，再也没有回来，而林玥欣的童年也随着大黄狗的离去不复返了。
2017年的某一天夜晚，林玥欣在大学宿舍中偶然听到了一首《儿时》，哭成傻子，一个来自东北的舍友放下了水杯：“咋地啦，又被哪疙瘩给欺负了？玥欣我跟你说啊，这男人啊都他妈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们就一天天长大
听磁带偶遇榕树下
白衬衫黄昏木吉他
年少不经事的脸颊
还以为自己多伟大
写了诗不敢递给她
小小诗不敢递给她
搬家前一周，李程邀请了关系较好的邻居在家里摆了顿丰盛的宴席，其中也包括董敏一家子。
董敏在林玥欣的卧室里，毫不认生地躺在她的床上，吃着装在水晶盘里的话梅。
“开心不？终于要搬出这个小村庄去城镇生活了，以后干啥事都方便。买台小电驴吧，那儿路况好，以后啊我找你玩的时候你就用它载着我去兜风。”
林玥欣一个大字也躺了下去，用手臂捂在眼睛上：“哎呀烦死了，我不想出去。我觉得现在挺好的，呆在这边就会很放松，什么烦恼都会忘掉。”
“傻瓜，人呢总要面对现实的。早晚有一天你还是得要出去闯荡，何况是一个小城镇呢？”董敏又抓了颗话梅，摁进林玥欣的嘴里，“我跟你就不一样，跟你说我特别向往北上广大城市的那种生活。想象着自己是一名商业女精英，住在二三十层的高级公寓里面，透过落地窗，忧郁地看着下面车水马龙，想着是社会改变了我还是我改变了这个社会。然后喝一杯红酒再入睡，第二天一早，手捧着热豆浆站在地铁里，等待我的将是员工一份份的计划书还有……”
“停停停，拉倒吧。你啊，这不是女精英，就是个女神经！”林玥欣将枕头甩在了董敏的肚子上。
“肤浅！玥欣，你以后的梦想是什么？”
“不知道诶，其实我蛮想当个语文老师的，教孩子们阅读啊写作什么的，应该也不错。”
董敏一脸嫌弃：“噫，我都快被班上那些‘老道士’们整折寿了你还想着当老师啊。老师工资很低的，还是想想办法怎么样找个富家公子嫁了吧，当个阔太太。”
林玥欣还给她一个白眼。
“反正呢，”董敏将她揽在怀里，“就算现在你离开了这边，我们还是同一个学校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出了事儿我都在你身边。”
开饭了。
洗手时路过后院，出奇地安静。
两只肥鸭子不见了。
每个八仙桌上多了一盆茶树菇鸭汤。
林玥欣闻着味儿突然有点想吐，一点食欲也没有，拨动了几下筷子，肚子是给饮料灌饱的。
在村庄的最后一顿晚饭是稀饭配冬瓜与青椒肉片。
外边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伴随着清凉的风洗去了一切燥热。几只飞蛾在微弱的灯光下忽闪忽闪，最后支离破碎。林玥欣不确定翅膀有没有掉进米汤里。吃完收拾的时候，一只小蝙蝠飞了进来，在一楼与二楼之间欢快地窜动着，不知暗示着什么？
“玥欣，你该带的东西全部收好了吗？”
其实在前一天，陆陆续续的家具都已经搬走了，自己的衣服和日用品什么的也已经装在储物箱里。
只是书架上的书……
林玥欣爱看书，每逢闲下来的时候就会取下一本，静静地品味着。
书太多了，没办法都带走，林玥欣看着自己的一架子财富，一筹莫展。
林晴走进了房间，看着女儿，明白了意思，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玥欣啊，这些书，你……”
没想到，林玥欣回给她一个微笑：“妈，没事，我都看完了，该怎么处理处理吧。”她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了不起的盖茨比》。“我只要这本就够了。”
楼下的李程喊道：“喂，差不多了就可以走了，老张已经在那儿等了。”
老张是李程的旧时好友，但是林玥欣没什么印象了。将李昆搀扶到车上后，父亲一边发动着引擎一边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老张。
他与李程是大学舍友，又是温陵市明前镇的老乡，关系很快就熟络起来。每次有早课的时候老张总会偷懒一下，努力将脖子伸出来对下铺正在叠被子的李程说帮忙包子豆浆带一下。夜晚寂寞的时候，老张会拉着李程去后门的小排档，一打啤，几道小菜，一包红塔山，讲着女孩那点事。大学毕业后，李程考了公务员，回到明前镇工作，而老张选择了出去闯荡，发迹后衣锦还乡开了家小酒馆，镇上买了几套房子，有的用于出租，有的自己家人住，有的就放在那边看着舒服。偶尔他还会约上李程，两人再次对酌一番，一瓶白的，几斤卤味，一包芙蓉王，讲着女人那点事。只不过，两人都已有了家室，有些话，懂的都懂，都在酒里。
李程便是在他那儿买下了房。这几年里房价翻了不少翻，即使明前镇属于城乡接合部，也并不便宜。
“老张还抱过小时候的你呢，你那时候嫌弃他还给了他一巴掌。”李程大笑。
父亲的青春和自己小时后的事情在林玥欣听来都是陌生或十分模糊的。
路上的雨渐渐大了起来，车子绕出了乡间路驶向了较为宽阔的马路上。没有人再说话，就连平时笑得像个孩子一样的爷爷也沉默地望着车窗。李程抽出了一根烟叼在嘴边，伸手准备去拿车载打火机，林晴咳嗽了一声，他会意，收住了右手，再把烟放在耳朵上。
“女儿啊，后座旁边有个小盒子，你拿出来看看。”李程突然说道。
林玥欣摸索着，拿了起来。
OPPO R7，充电五分钟，通话两小时。林玥欣拆开了包装，看着手上这台漂亮的，自己人生第一部手机，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也长大了，该有一台自己的手机了。爸爸给你办了卡，新家也有安装WiFi，上网方便。不过再一年就高考，你可别上瘾了。”
“谢谢爸爸！”
挺早之前，林玥欣就想着要一台手机，但是她是个懂事的孩子，不会求着家里人买。每每看着宿舍那些人在熄灯的时候掏出手机刷刷微博或者偷偷联系小男友的时候，羡慕不已。
果然最懂自己的还是父母了。在林晴的帮助下，林玥欣装上了卡，并开通了微信。父母是她的第一批好友。
从山上下来，便是明前镇。
明前镇距离市中心有十公里左右，也算是比较偏的地方。但既然是城乡结合部，该有的还是都有。雨停了一阵子了，勤快的大妈们在小广场上打起了灯跳起《最炫民族风》；小商品店挤满了人，门外广播乐此不疲地喊着“样样只要九元”；水果店走几步便有一家，林玥欣最爱吃葡萄了；OPPO与VIVO的手机店相互开在隔壁，仿佛随时准备大干一架，林玥欣想着明天有空去给新手机贴个膜……
过了两个红绿灯，人烟渐渐稀少。
这是一片老式小区，楼下的空间除了停车外也不够让小孩子们嬉戏。菜市场倒是蛮近，买东西什么的就更方便了。
老张早已等候多时了，林玥欣拉开了车窗，打量着他。和父亲同龄的中年人，四肢较细却有着鼓鼓的啤酒肚，表情有一丝狡猾但是却能看出来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帅哥。
她回想着父亲之前的那段话，觉得当年那一巴掌打的似乎并没道理。
“哟，来了。你女儿都长这么大了啊，当年我抱你那会儿才那么一小只……啧啧，闺女初长成啊。”老张笑眯眯的。
出于礼貌，林玥欣怯怯地回了一句“张叔叔好”。
李程从车上下来，老张递给了他一根芙蓉王，两人吞云吐雾。待到各类事项都交代完后，老张拍了拍李程的肩膀，又把头转向了林玥欣。
“我有个儿子叫张文宾，比你大三岁，下学期就大三了。诶，以后可以让你们认识认识。不过其实在你很小的时候应该见过，估计你也忘了。”
林玥欣羞红了脸，后退了三步，李程甩甩手像在赶苍蝇一样：“去去去，这就开始挖起我的墙角来了。我告诉你啊，我女儿还小呢。”
“哎呀都黄花大闺女一个了。咱们啊要是结个亲家什么的那不是……”
林晴在一旁偷着笑。
新家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稍微宽敞一些，有三个房间，分别是林玥欣的、父母的还有爷爷的。厨房、客厅、餐厅终于变成了三分之地，由推拉门隔着。嗯，还有个书房，只不过应该属于父亲。
来到了自己的房间，很早就装修完了，所以没有油漆味。床和桌子提前两天先到的新家，她在旧家打了两天的地铺。
少了些什么。对，是书架。
洗完澡后，林玥欣终于躺回了属于自己的床，上面还残留着她微弱的气味。掏出新手机，连上WiFi下载了些许应用，也不知道该干嘛，索性闭上了眼。
她突然想起了那本书中的一句话：“我们奋勇向前，逆水行舟，被不断地向后推，直至回到往昔岁月。”
而那往昔岁月，似乎就是林玥欣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今晚就开始想念起自己的小村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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