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长生》简介:许卿从小便知道,世间诸事,十有八九不如意。彼辈穷苦,生于白山黑水间,面朝黄土背朝天,当这一点也成为奢望的时候。他便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挽月摘星,得道长生。做这人间第一流!有杂记记载,彼辈想修道需有灵脉,这灵脉便是一切的前提。灵脉诡谲,其源不可究也。有没有全看祖坟是否冒青烟,为此许卿为此专门去了趟黑水镇,只见他家祖坟之上青烟袅袅,云雾弥漫。他忍不住惊叹,此书记载果然不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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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长生 第1章 行走千万里,人间最难觅 试读
正值春风新度,冰雪消融,胡柳小镇童谣声漫,喜迎花神。
不论苍颜黄发,眉宇间皆带着喜色,所谓喜迎花神,摘一朵花,折一束柳,或插在发梢,或掷于溪间,更多的是对远方亲人的思念。
许卿虽不信这花神赐福,但还是跑到小镇那颗最粗年头最老的柳树下,挑了一枝看起来最为顺眼的柳枝折下,丢到了山间的石头溪里。
新芽驾着柳条远游,将祈愿带向人间。
既是春风度,便有燕归来,但山上这条溪流不同,混黄的溪水内从没有小鱼小虾,也没有黑水道观观主杂记中记载燕衔新泥的那般景象。
柳条顺着溪流而去,穿过羊肠小径,便是出了山口,再往前,溪水途径之处则是一片空旷的原野。
时维三月,已过春分,天细雨而后回晴,草木秀而百花香,原野之上晨曦初照,露珠晶莹透亮,一道人影踉跄而来,顾不上朝露深重,脚下泥泞。
直到登上田埂,才停了下来,清冷的脸庞浮现,正是许卿。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千百年来,黑水镇经过一代代辛勤,终是开垦出一片片的水田。
自许卿能记事起,每年的这个时候镇上的叔伯都会入田耕种,正所谓民以食为天,纵日月轮转,这点从未变更。
顺着田埂,许卿向小镇走去,一路上坑洼不平的田埂让他身形颠簸,腰间系着的破旧小鼓发出沉闷的鼓声,隐隐与心跳契合。
这鼓声如闷雷乍响。
沉闷的鼓声席卷了田野,声浪随着微风远去,惊起一滩滩幽影。
没走多久,便有一老汉倚在田埂上,嘴里噙着发黄的烟嘴,吞云吐雾间从腰间布袋中捻出烟丝。
老汉抽了口烟,抬头见是许卿,面色一喜,招呼道:“卿哥儿!可是道观需要采买些什么?下山一趟不容易,且去你大娘家里吃了饭再忙,观里吃的终究有些素了。”
听到老汉的声音,许卿停下脚步,开口道:“二爷,山上的烟叶发了芽,过不了多久您老又得一口新的。”
田垄上的二爷,是小镇上的老顽童,小时候,摸鱼抓虾这样的事没少带着他干。
“你这臭小子,整个黑水镇就属你机灵,怪不得镇上女娃喜欢!忙完后吃了晚饭再回山上。”二爷布满褶皱的脸上带着欣慰,笑骂着转过头去。
“好嘞。”许卿笑着应承了下来。
突然间,耳边微风吹过,他的眼角处一凉,冰冷的如同秋雨,他用手拭了拭。
哪来的雨滴,是要下雨了吗?
正值春耕,地里的人很多,他也不嫌麻烦,一路打着招呼。
“阿哥!”
“呦,这是卿哥儿吧,长得越发出彩了。”
“狗蛋,长高了不少!”
“许哥!我昨儿个听三姐说你呢。”
“哦,说什么了?”
“说要吃了你呢!”
……
一路走着,这田埂似乎没了边际,怎么都走不出去,渐渐的,耳边的寒暄问暖停息,周围陷入了一片死寂。
许卿眼神闪过一抹惊慌,步伐加快,只是田埂两旁依旧一片漆黑,耳边的嘶吼声让他如临鬼蜮。
“许卿!”
在这边死寂中,前方传来一道清冷稚嫩的声音,他心头一惊,抬头看去。
原先空无一人的田埂中央此时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孩童,他眼神幽邃,似一汪深潭。
这孩童的腰间同样系着一枚小鼓。
不同的是,鼓面上还有一张面具印记,一双猩红的眼睛正贪婪的盯着孩童。
沉闷的鼓声愈发急促。
咚!
咚!
咚!
终于在最高昂处,两道鼓声合一。
顷刻间,周围的黑暗如破碎的镜子,时空重叠,孩童与许卿的脸庞重合。
二者完美契合,唯有平静清澈的眼睛变的浑浊复杂。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褪去,许卿耳边再次响起了水流声,身后溪水分涌,他竟是一步未动。
刚才的一幕清晰的有些不真实,就像发生在昨日。
可惜那般热闹的春耕终究只是往日重现,水中月,镜中花。
他心底酸涩似乎理解了观主为何会说,行走千万里,终是人间最难觅。
此间虽有圣人传教于天下,有教无类,山川精怪也可得道长生,但世间多的是穷山恶水之地,妖魔精怪横行。
得圣人教化者几何?精怪又几何?
在大景王朝的乡镇村野,凡人与精怪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泾渭分明,除却少数草木精怪,但凡有凶恶精怪成了气候,一方小镇便会倾刻间化为魔窟。
就如眼前的黑水镇!
精怪剥落人皮,吞食血肉,一方乡镇化为修罗地狱,何日才能重现春耕之像。
许卿打小就明白,在这方妖魔横行的地界,唯有比妖魔更凶恶才能活下去!
被剥皮吞食血肉,这不该是他出生便烙印在身上的墓志铭,他想活下去。
你想吃我,我就先吃了你!
一念及此,他浑浊的眼神变的妖异,嘴角划出诡异的弧度,他从怀中掏出布条遮住口鼻,挡住那股扑面而来的恶臭之后迈步走进了田野。
田野平阔,又有溪流横穿本是良田,又值耕种时节,原有一副农夫弯腰除草,抬手播种的景象。
此刻死气沉沉,黑水泥沼,早已沦为鬼蜮。
田地间,杂草自根部腐烂,夹杂着些许麦茬,许是清晨,田间愈发泥泞不堪,腐朽的麦茬一踩便冒出黑水。
虽说杂草及腰,但许卿的目标一点也不难寻,几步开外,便有一人影挺立。
许卿眼前一亮,快步走到近前,只见那人影头颅低垂,双手向两边伸展开来,双腿消失不见,只余破碎的裤脚。
竟是一具被做成了草间人的尸体。
尸体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尸体,血肉已经被食用殆尽,只余与衣物粘连不可分的人皮。
脚下,一具干瘪的乌鸦尸体躺在那里,倒是与草人尸体相得益彰,那乌鸦血肉毛皮粘染在一起,浸在臭水中如同一块烂布。
稍稍迟疑,许卿还是从怀中摸出了一根手指粗壮的红色蜡烛,其上有多道烛泪,右腿撤后一步蹲了下来,将蜡烛小心插在稻草人脚下,用火引点燃。
少息,许卿看着草人毫无变化,心念一动,手中烛火轻抬,草人瞬间如柳絮遇火,火光冲天。
微风吹过,只余一堆黑炭。
许卿起身看向四周,再度找寻,如此经过七八次之后,终于,蜡烛再次被点燃的瞬间,那稻草人空荡荡的眼眶中亮起一抹绿光,歪着的身子缓缓挺了起来。
“哈,啊……”
一道慵懒不耐的哈乞声响起。
“心肝脾肺肾,客官要点什么?”似乎是被打扰了美梦,稻草人的声音带着不善。
许卿心头一喜,脸上却没有变化,依旧平静的回道:“可鲜否?”
听到许卿似乎有意,那草人精神一振,连忙道:“嘿嘿嘿,客官有福,两日前,老夫途径虎狼山,正巧山君摆宴庆寿,宰了养的肥胖的牲畜做宴,老道尝来味美,临走前与山君做了笔生意,换取了牲畜十只,眼下尚余一只,客官可有兴趣?”
“如此甚好,不知作价几何?”
稻草人绿油油的眸子转了转,却不言语,只紧紧盯着许卿,雾气弥漫而出,许卿瞳孔微缩,下意识摸了摸胸口。
下一刻,许卿眼前景象一变,周遭竟已换了天地,他抬头望去,那洞府上明晃晃刻着几个字:虎狼山山君洞!
再放眼望去,高堂之上一道魁梧的身躯坐在正中央,神情严肃,不怒自威。
恍惚间,耳边尽起喧闹。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诸位,且共饮一杯!”
“贺山君寿!”
许卿只觉得头晕目眩,待到神识清明,便看到自己已然置于在前堂石桌之上。
石桌上美酒满杯,山珍琳琅,灵果更是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石桌两旁坐着十来人,或白发苍苍,或白袍书生,或是七八岁孩童模样,个个端起石杯,交杯引盏,随后一饮而尽。
“山君洞府?好个畜生,竟敢自命山君,找死!”
一念及此,许卿便想开口讥讽一番,谁知这话到了嘴边却化为羊叫,诧异间,便见那首座下一精怪变幻的行脚商人微笑着看了自己一眼。
许卿这才发现他被化为羊躯,一时间怒火骤起。
“造畜!”
正在此时,那坐在中央首席的山君停了进食,盯着行脚商面色道:“自打大哥与儿郎们折在可那黑水镇……”
说到黑水镇,山君压住心头的悸动,掩下眼眸中的惊悚,声音下意识提高了些许。
“在那之后,本山君就过着阴沟里的老鼠的日子,都瘦了十多斤了!哪里还有点虎狼山山君的样子,哎……所幸有这拘人化畜之术,只是这十头羊何时才能凑齐。”
行脚商听到山君的牢骚却是面带微笑,指着洞口不慌不忙道:“山君,且看!”
山君迎着行脚商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头头的山羊被抬了进来,加上桌上的许卿正好十头,顿时大喜,道:“善!这十羊宴总算凑齐,诸君当共享之!”
紧接着便是一道道附和吹捧的赞美感谢之声。
行脚商抬起一头羊,开口道:“此羊味美,诸位,与我贺山君寿!”
“贺山君寿!”诸人齐声高呼。
山君面露畅然,高声道:“快快送上前来!”
只是片刻,一头羊便被分食殆尽,眼看又有一头羊送到山君的桌上。
许卿躺在桌上眼神却是变的愈发诡异。
看着狼吐虎咽的山君,那肉食在他眼中越来越清晰,心头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饥饿感,下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不知何时,一张草人面具已经悄然覆盖到了他的脸上。
面具生生扎进了血肉中,与许卿的脸严丝合缝,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痛楚。
他瞳孔猩红,已然恢复人身,身躯干瘪,骨架嶙峋如柴,脸庞干枯,皮肤皲裂,唇角裂开到了耳边,形如锯齿。
双臂伸展开来,麻秆般细长的双腿撑在地上一动不动,好似一个,田间稻草人!
此刻在他的眼中,洞内已然大变。
只一瞥,便看到人骨遍布,那被血色浸泡的黑红的皮毛王座上,一恶虎横卧于上,石桌上躺着一具被刨开胸膛的尸体。
心肝脾肺脏,应有尽有!
注视间,其虎爪正拾起心脏丢进嘴里,混着血水咀嚼,好不快哉。
似是察觉了许卿的变化,其身后两具瘦骨嶙峋的伥鬼怒目圆睁,死死盯着许卿。
而在王座下一背着木质背篓,上面插着小旗的行脚商,手里拿着被啃的残破的肢体,嘴角滴着血,此时见许卿解了造畜之术,面露骇然之色。
至于王座两旁的山中精怪,个个望着许卿面露凶光,唇间涎水直流。
山君似乎也注意到了许卿,面露意外之色,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黑水观观主,特前来贺山君寿。”许卿嘶哑的声音如同刀刃剐蹭铁锅。
“既如此,快快献上心肝来。”山君的声音幽幽响起,下一刻似想到了什么,止住了正要上前动手的伥鬼道:“不过……来者是客,且先赐羊头一颗!”
身旁伥鬼闻言,拿起桌上圆滚滚的头颅,来到许卿身旁。
许卿面皮抖动,嗅了嗅所谓的羊头,猩红的眼珠盯着血淋淋的羊头,压抑住内心的躁动,抬头道:
“山君……”
他舌尖轻舔锯齿状的嘴唇,喉头微动,垂涎欲滴。
“味美乎?”
山君虎眉轻挑,咽下嘴里的东西,啧啧舌道:“味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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